127
“……侯爷,”陈景明无限缱绻地轻轻吻了吻郝春唇角,轻叹道:“你只管放心,哪怕这世上人都弃你不顾,我也不会弃你。该你的荣耀,我会替你逐一地夺回来!”
郝春被他吻的有些焦躁,睡梦中嘟囔了句。“哼哼,你丫的……”
大漠,月圆得就像是座山。陈景明在月下重新燃起篝火,又痴痴地守在郝春身侧,片刻都不曾合眼。
**
七日后,他们终于出了这座沙漠。
陈景明却没能找到南疆毒师姜九郎,只得先在镇上赁了个宅子,先将郝春安顿下来。镇子上南来北往,到处都是消息,陈景明便每日天一亮就去打探消息。偶尔也会带些药回来,说是从西域某个神秘的黑市商人那里买来的,专治车师国这种毒。
虽然呢,实际上就连这毒的名字他俩都没能搞明白,但陈景明说的异常肯定,郝春也就勉为其难……将就着试了几次。
口服、蒸煮、药浴,每次儿陈景明都伺候的他服服帖帖。
又这样过了小半个月,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个秘方当真有奇效,还是那毒的性子已经漫入骨髓,郝春发觉两条腿不肿了,在放了几次黑血后,全身也没那样疼痛。
“恭喜侯爷、贺喜侯爷!”陈景明眉开眼笑,语气像极了长安城平乐侯府内那个不靠谱的王老内侍。“这毒是祛干净了!”
郝春没说信不信,只在院子里的木椅内龇牙,日头照的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儿,几乎都瘦脱了形。但今日陈景明那家伙给他兑了三两小酒,他午饭时也吃到了肉,心情勉强还算不错。
郝春不打算呛陈景明。
于是就依着他,随口地来了那么一句。“嗯,毒祛了。”
“侯爷,”陈景明却欢喜得像个孩子,眉眼带笑。“等再过几日,你就能大好了!也许就连这木椅都能撤掉了。”
郝春龇牙咧嘴地,在阳光底下眯眼看着陈景明。
眼前这个曾经如玉般的锦绣少年郎裹着一袭旧棉衣,松墨烟长发束在脑后,夜间于烛火下读书时就会改成用根木枝簪住。陈景明白日里四处奔走打探消息,夜间就替人抄经,一个铜板儿一个铜板儿地换钱。官袍与银狐裘都被他拿去兑酒兑药了,如今又恢复了从前那个穷酸书生模样。
唔,这家伙总是能别出心裁地讨好他。这些时日下来,郝春多少也能看出来一点,没钱没米的时候,这家伙都是拿自家东西去当了换钱,从不曾动过他那杆红缨枪的主意。
今日陈景明也是风尘仆仆的,雪白长巾耷拉在肩头,边角微染了些黄沙,大约是走访到了镇子与沙漠接界的地儿。
只有那处与沙漠接界的地儿,才有号称江湖包打听的一座暗寮。
暗寮的消息都极贵,也不晓得陈景明这趟出去,又拿了什么东西去换。玉簪被他当了,锦袍、狐裘、玉带,甚至于连入宫面圣时的玉笏都被他拿去当了换米粮和药。这家伙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换?总不能是拿命去押了暗寮的赌局!
“其实小爷那杆红缨枪,还挺值钱的。”郝春咧嘴笑,漫不经心地试他。“反正爷现在也是个废人,这辈子,估计都没机会舞了。你何不拿去换件裘衣?这早晚,天还挺寒的。”
是挺寒的。
一入夜塞外小镇就冷的让人直打哆嗦。陈景明顾及他是个半残废,入夜后所有棉褥都给他裹着,还要贴身抱着他睡。每次郝春都被捂的一身汗,有一次,他夜半被疼醒,刚睁开眼,就见陈景明不知何时被他一脚蹬到床脚去了。夜半三更,那家伙疲倦的毫无所觉,就那样蜷缩着睡在被窝外。
结果第二天那家伙就鼻塞头重,发热的厉害,晌午却还是挣扎着出去替他寻药。
将心比心,郝春现在觉得他那杆老郝家的红缨枪也没那么重要了。他俩该当的东西都差不多当完了,就剩下他随身的红缨枪与原来藏在靴筒内的一把乌口吞金匕首。匕首可以用来防贼,也能防狼群,就剩下那杆红缨枪……大约是没啥用了。
“那杆红缨枪啊,用处可大着呢!”陈景明却按住他的手,笑了笑。“等侯爷去了南疆封王,那杆枪可不得跟着侯爷你建功立业!”
郝春怔怔地瞅着陈景明,片刻后,勉强地笑了一声。“你就没想过,爷也许压根儿就不想去南疆?”
陈景明凑近了吻他。“想过。”
“……唔,所以?”
“可是,由不得侯爷了。”陈景明笑得越发诡谲,笑声轻柔里透着诱哄。“侯爷,我今儿个寻到了姜九郎留在此镇的线人,那人说……原来侯爷你早就规划好了退路,那个叫白胜的,早已先一步去了南疆,就拿着侯爷你亲手写的文书,召南疆子民齐聚帽儿山附近,正在大兴土木、给侯爷您修造城池宫殿呢!”
炽白日头照在身上暖融融的,郝春却一瞬间如堕冰窟。
陈景明依然趴在他身上小口小口地吻他,偶尔地,松墨烟似的长发发尾会拂过郝春面颊。陈景明冷玉般的脸半藏在雪白头巾内,长眉秀挺,那两片儿薄唇依然很会吻人。
可是……被发现了。
他在丁古寺内与许昌平、白胜密谋的事儿,竟然被这个陈景明发现了。
御史台惯来最爱揪朝官们的小辫子,陈景明更是御史台翘楚,他知晓的事儿,差不多阖长安城都该知晓了。哦不,是九龙殿内那对儿应天最尊贵的夫夫……一定早就知晓了。知晓他郝春曾密谋退路,知晓他郝春扣下了乌古尔部落首领阿拉汗的亲儿子,作为交换,强迫阿拉汗允他在南疆帽儿山一带修建城池。
他不义不忠。
他……原本“死”的并不冤枉。
第64章 ——
郝春倏然抬起头,一把推开凑到他唇边缠绵不休的陈景明。
他虽然废了,但两膀子力气还在,这一推,直接推的陈景明一个趔趄,腾腾地往后退了足有五六步,险些没能站稳摔了一跤。染了细沙的白头巾掉落,露出陈景明仓惶的脸,那头松墨烟般的长发微有些凌乱。
“……侯爷?”
郝春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景明,看他狼狈栽倒,看他一脸发懵,良久,翘起唇角笑了笑。他刚才被这家伙吻到涎水横流,可是抬起手擦干净嘴角后,他却觉得这家伙很陌生。陌生的,就像是每一个长安城衣冠楚楚与他同列朝堂的官儿。
“现在你都知道了。陈大御史,你打算如何呢?私底下写封折子参小爷么?”
“……侯爷就是这样想我?”陈景明怔了怔,刹那间收起一脸温柔,竟然有些嘲讽地望着郝春回笑了一声。“也是,你一贯都这样想我的。”
郝春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,眉眼紧紧地绷着,手按在木椅,不言不动。他知道陈景明对他也有怨,这家伙向来眼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