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修贤肩上也中了刀子,他手脚发沉,眼前已是昏花一?片,这把?年迈的刀终于要砍不动了。
“亚父,将我交出去,你还可?回三?郡做大殷重臣,扶持幼帝开创基业!当年也是皇兄舍了自己?,才将我托付到你的手中……”
林荆璞身上已沾满了不知是谁的血,眼前的沙子都是红的,他浑身在?风沙里打颤,欲翻身下马,前去赴死。
伍修贤咬牙,将他狠狠丢了回去:“阿璞!试问我伍修贤一?生忠义磊落,坦荡光明,我与他们的道义相左,怎可?为?了性命而委屈名节!况且,我今日只是你父亲,并非臣子!”
下北岭的路狭而高,山道只容得下一?匹马。伍修贤不等告知林荆璞一?声,看准时机,便用剑在?踏火的背上划出一?长道血痕,自己?则驻留在?了原地。
“贼子要往北逃,北边是邺京!快拦住他!”
伍修贤于绝地之中仍力大无穷,竟以剑挑落了两旁的巨石,挡住了薄刃北岭唯一?的出路,侧立与那巨石之上,威风凛凛:“今日谁要动我孩儿,便先将我伍修贤击落于此石!”
一?如?他三?十多年前的意?气?风发,以一?敌千,问鼎三?军之魁,无人?能战!
千军万马居然都被他一?人?拦堵于那窄道巨石之间。伍修贤再次提醒了世?人?,他是老了,可?他还是真正的神?将!
姜熹面部隐隐抽搐了两下,皱眉朝身后抬手。柳佑会意?,悄然吩咐了下去。
……
踏火已驮着林荆璞跑出了数里之远,忽只听?得身后那一?声轰然巨鸣,马儿抬啼嘶鸣,因害怕无助而跑得更疾。
林荆璞扭头回望黄沙笼罩着的火光,有泪与面颊上的血混在?了一?起,喉间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悲鸣:“亚父——!”
085 夜雨 冰冷的铠甲与寒冷的躯体挨靠在一起,又渐渐有了温度。
这场风沙吹至了百里外的邺京, 密云暗涌,宫门前的寒风掺了几粒沙,迷得马上的驿使睁不开眼。
衍庆殿内,阿玉眼梢含笑, 正在御案边侍奉笔墨。
魏绎冷冷盯着他那截细白无暇的手腕, 恍然有几分出神。
“皇上。”阿玉躬身将蘸好墨的御笔奉上, 似有若无地搭摸了下魏绎的手心,自觉僭越了, 又忙低头退了半步。
魏绎瞥了他一眼, 接过了笔,并未责备什么,专心处理起政事。
那名边州驿使此时已赶至了殿外:“皇上, 边州府急报!”
魏绎眉心一凛,当?即宣人进殿。
这封奏报很长,火门枪再现边州,边州府衙已查到了一些端倪。
魏绎一字一句地读着, 生怕错漏了什么。他心底一时掠过了诧异、愤怒、疑惑、欣慰种种,可面上什么都没有,唯有眼角流出了一丝藏不住的急切。
奏报被魏绎掷在了炭炉上,殿内的气氛无端肃穆了起来。驿使跪着不敢出气, 宫人们纷纷敛目低头。
殿内的老太监最会察言观色,也迟疑了一会儿,才敢福身上前劝道:“皇上,过两日便是除夕了,宫里头还要摆宴守岁, 要是政务繁杂,不如搁一搁, 养足精神要紧。”
魏绎眼底略深,仿佛更加不耐了,他便要摘了这身束手束脚的皇袍:“来人,取朕的剑来——”
伍修贤死去时被炸得血肉无存,只剩那把重剑深嵌于巨石之上,顶天立地。
他用血肉之?躯与忠义肝胆为林荆璞开辟了一条渺茫的生路,可三郡并没有因此要放过林荆璞的打算。
边州之?土毕竟挨着邺京,不好轻举妄动,吴涯先撤了大部队护送皇嗣与姜熹回朝,只留了一支六百余人的陆兵精锐给吴渠,继续追杀林荆璞。
黄沙藏不住人。踏火一日一夜都不曾停歇,一路向北疾驰,这是伍修贤生前以私心为他指明的方向。
往北,再往北!
再行十里便是边州府衙,而府衙往北五十里便能到邺京了,当?今中原之?境非殷即启,可邺京就一定?有林荆璞的活路吗?
亚父并未给他答案。
天幕阴沉,转眼间便下起了骤雨。
踏火跑不动了,林荆璞只好牵马寻了途径一所破庙中躲雨。
踏火疲惫地趴在草垛上,饥饿地啃食着这庙中腐烂的干草,林荆璞靠着马背,闭目喘息。
恐惧将黑夜彻底笼罩,一丝风吹草动都令人毛发皆竖。他累极了,要不是这戳心撕肺的呼吸,他已快感?觉不到自己还活着。
那些与生俱来的枷锁束缚了林荆璞二十年,他为之所累、所恼,可此时他被迫打碎了樊笼,却并不觉得如释重负,而是胸中茫然,茫然到连一丝恨意都激荡不起。
他该恨,可他无力去恨。
那是他的亲人,他的臣民,原本都是他殚精竭虑要舍命去保护的人!刻进骨血的使命感与教养使他无法与他们为敌,哪怕他费尽心机,也只能低头认输。
可笑命运要将林荆璞置于绝地,又怜悯地以亲人性命给他换取了一丝生机,逼他无法就此妥协。
他仰面迎着大雨的洗礼,冷冷发笑。
雨声渐大,身后有追兵跳进了水坑,刀芒沾着雨珠,打湿了这庙中残破的风烛。
随即又有十人从房梁上俯冲向下,提刀而来!
踏火嘶鸣而起,林荆璞肩背中了一刀,立即忍痛上马,欲强行冲出杀阵,不想数百名追兵已趁着大雨将这间庙团团围住了。
大雨滂沱中看不清人影,刀光与杀气却被映得分明冷冽。
一声大笑划破了这死寂的杀局,士兵纷纷让开了一条路,吴渠大步走来:“伍老的马也是上了年纪的,虽是身经百战的名马,可到底跑得没有新驹快嘛——”
林荆璞暗暗将背后的手伸进马袋子中,取了把匕首藏在袖中,冷声道:“边州府兵的营地离这不远,你要杀人灭口,当?心打草惊蛇。”
吴渠仗着人多势众,直面朝林荆璞走近,油滑笑道:“二爷贴心,难得都这时候了还替我着想,我好生感?激。”
“倒也不必感?激,”林荆璞面上又浮出一丝清冷的笑,玩笑参半:“我还指望吴大人能放我条生路。”
吴渠仰头看了眼这天气,嘴边轻“啧”了一声,又目不转睛地打量起了浑身湿漉漉又血淋淋的林荆璞,色|欲毫无遮拦起来:“不是我不想出手救二爷,只是一块传国玉玺还不够,我得回三郡跟皇太后与新帝交差,实在是爱莫能助,不过嘛——”
吴渠说着,粗肥的五指已把上了林荆璞那只受伤的肩,暗暗揉捏使力,“不过我倒是可以念着旧情,让二爷快活一夜,再去同伍老团聚。”
一股恶臭体味已盖过血腥之气,混入林荆璞的鼻息。他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,疼得要吐,牙尖又渐渐抽出一丝冷笑:“好啊,如何快活?”
说时迟那时快,他袖中的匕首已刺破了吴渠的外衣!
吴渠腹上肉厚,一时竟没能刺破。边上的近卫功夫了得,只快了一瞬,当?即踹开了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