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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像夏天,他只穿了条内裤。
肉眼可见的皮肤上有些绯红的划痕,还有些淤青,像是扭打过的痕迹。腿脚和胳膊在那场车祸中受的伤还没完全恢复。他的脸,虽然没有被打的痕迹,但要比生病时候还要憔悴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了?不会真有小偷进家门了吧?!”我惊道。
爸爸摇了摇头,径直朝自己房间走去:“没有,你别担心这个了。十点半了是吗,赶快洗漱一下休息吧,明天还要上学呢。”
“明天……周末啊。”
“啊,”爸爸平时会是轻笑一声,但这次他头也没回,只是冷漠地说,“我记错了。不过周末也要好好休息,不要熬夜。知道了吗?我去睡了。”
“诶,爸!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啊?!”我真是受够了,先是张昼,再是爸爸,为什么明明都表现得那么明显,却还要刻意选择把事情埋在心里呢?
而回应我的只是一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而已。
随后的两年里,这记关门声就像被存入四周都是镜面的盒子一样,无限地循环、拓展,在我脑中无数次地回响、然后震痛。直到无限终于抵达了不存在的终点,这个门板与门套的碰撞才终于在我的回忆中有了意义。
这个终点来自我的妈妈,我死去多年的妈妈,那个如鬼魅般保持着温柔笑意的黑色墓碑,在一个熟悉的阴雨天给我展示了真相。
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月,雨一直没停过。不知道是什么魔法,其实我宁愿相信这天上是真的有神,他们总会在人们悲痛和忧愁聚集的时刻,落下泪来。
其实换作平时,妈妈的忌日我还在上课。但高考在六月,所以这次我不用请假了。
每年一次,我和爸爸从来没有缺席过。就像每一回突发奇想回看自己的日记一样,每次来到妈妈的墓前,也似乎都会有不同的感受。
爸爸不再像五年前那么活力了,改变似乎就发生在两年前那个夏天。说真的,那个夏天改变了太多。说不清他的改变是成长还是变老,他变得寡言少语,有着成年人的深沉。
爸爸穿着一身黑色,和黑色的墓碑相对。如果他们是镜面,那一定有东西会在他们交汇之处循环和强调。
“卞妮,”他手里握着和五年前一样的花束,花瓣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露水还是雨滴,“让我和妈妈单独聊聊可以吗?”
我点了点头。依稀想到了什么。五年前,我初二的时候,他和许由的事让我满怀愤意,多疑又敏感,他让我和妈妈单独聊聊。这次似乎剧情重演,只是我和他的角色互换了。
我直觉他要倾诉些很重要的东西,严格来说这属于他的隐私,但我还是决定不要脸一回,走远之后又从他背后慢慢折回来,躲在离妈妈不远的墓碑后面偷听。抱歉了,这位姓黄的老爷爷,希望您不要介意。也抱歉了,爸爸,我想要帮你。
“时音,呵……”爸爸的声音出奇的小,也出奇的温柔,仿佛十几年前他就是以这样的语调凑近躺在病床上的妈妈,关怀和照顾她的,“两年了。那件事过去两年了,妮妮高考完了,我才勉强觉得自己终于能正视这件事,但我还是不敢跟任何人说,所以只能来找你,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很烦。暂且当当我的树洞,好吗?”
我想是没有人会回应他的。
“许由走了。我曾经以为从他身上看到了些许你的影子,但你或许是对的,男人没几个好人,呵呵,”爸爸自嘲地笑了笑,“可能连我也是。不过我还是很谢谢你,也很想你,你让我从垃圾堆里探出头看到了什么叫美好的世界。你猜怎么着?如果没有卞妮的话,我现在一定又回到那个垃圾堆里了,现在至少我这个垃圾还在为了她坚持活着。”
“嗯,怎么说呢,没有人会料到自己的生活会是什么轨迹,可能是盘山公路,可能是无限的下坡路,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样很刺激,但我不觉得。我很讨厌不可预见的命运,讨厌失控的感觉,我活得很累,你知道吗?你一定懂这种感觉。有时候我很羡慕你,尤其是这两年里。那个老板,我不知道该怎么推开他,所以最后一定是我倒霉。”
“你该找个人倾诉的,或者至少找个医生。你一定会这么说吧。事实上,我已经累到不想要去告诉别人这件事了。我是个和男人女人都做过很多次的男人,不是个单纯的青春期小女孩,我是个垃圾,那个老板也是个垃圾,被强上了我也只是觉得麻木而已。但是每次不可避免地回想到或者梦到,我还是会觉得恶心,觉得脏。呵呵,或许自愿的和强迫的是真的有区别吧。”
“唉,时音啊。我现在总觉得生活没有意义,你懂吗?当然有时候我会觉得有意思,比如说我唱歌的时候,画画的时候,或者读到一本有趣的书的时候,那是有意思的,但那不代表生活就有意思了。我不断想起两年前我在自己床上挣扎的时候,想到你的裙子被我穿在身上然后被他撕破的时候,然后想到我在浴室呆了五个小时,我从没觉得时间居然可以过得那么快,我几乎什么都没想,但又觉得什么都想过了只是得不到答案。唉……我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