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卷阅读67
叹。
“冬冬。”
又止于这一声喟叹,他又什么都不说了。
所以她才知道得这么迟,因为她一直劲儿劲儿地,火车头一样在自己的人生路上身先士卒。
她一早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,但他一早就知道她是这样的人。
在涂山海给她看的那段昏暗的视频里,只能看见范文轩的腿垂在书桌挡着铁架子床沿。
他的声音从昏暗的深处传出来。
他说:“在这个世界上,无人像她,如此待我。”
他低沉的喃喃絮语回荡在这一片无边的暗色之中。
“在这个世界上,阳光对我来说,是最奢侈的。我很少见到阳光,一直到祁老师的文轩亭,他的书桌对着窗台,朝南,我可以坐在阳光底下,安静写作业。
祁老师说走出这里,外面到处都是阳光。
走出去很难。但是他推了我一把,很大一把,我的命运就这么改变了。但是,他也只能推我这一把。很多我没办法摆脱的,他也没有办法帮我摆脱。
阿姨为了让我念书,就没有让老三继续念书,老三说,哥你成绩好,应该读书。
摆脱于我,太奢侈了。我走不了。我知道,就算凭着祁老师给我的机会,让我侥幸走了出来,但我的人生就这样了,就这样一见到底。
冬冬站在我的眼前,第一次的时候。光鲜耀眼,肆无忌惮。是我当时觉得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的那种人。
她代我做了当时我不敢做的决定——不继续给谢逢春做枪手。
这是当年的我不敢轻易拒绝的事情,她给了我拒绝的勇气和理由。
阳光,谁不留恋呢?
大四那年,和她每天骑自行车去报社的几个小时,是我最满足的时候。好像又回到了祁老师的文轩亭写作业的那些时光。
她说,师兄你应该写自己的东西。
我觉得对。
她说,师兄你在故事里写的是人性深处的追寻,得花时间写。
我觉得对。
她说,师兄我帮你做舞台剧好吗?
后来她又说,师兄我可以帮你拍电影。
她就是祁老师的文轩亭里那束阳光,给了我不切实际的渴望。”
话说到这里,范文轩的声音停了停。
涂山海带着一丝戏谑的油滑腔调幽幽地问他,“原来你把她当仙女儿啊?真是鬼迷心窍了。”
范文轩的声音复又响起来,有一种格外的认真。
“李宗盛那首歌,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,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。
是真的这样,你不会明白。
仙女帮凡人,不觉得自己在帮人。
冬冬,她就像是兴冲冲的小火车头,一个劲儿在她自己的轨道上往前冲着。
她没觉得她在帮我。她要的是她的痛快。
教训了谢逢春,她痛快。
帮她叔叔做事,她痛快。
帮她的同学找活儿谈项目,她痛快。
让我写我想写的、让我不再做别人的枪手,她痛快。
帮我们做成舞台剧,她痛快。
帮我们拍电影,她痛快。
不自觉的慷慨,才是真慷慨。不经意的侠义,才是真侠义。
但是冬冬她没这么想自己,我知道。我知道,我什么都知道。这就是她,她痛快地帮了我,我重新看到了阳光。”
涂山海哄着醉话缠绵起来的范文轩,“是是是,她是仙女,有仙法呢。你这一头栽的,眼里就再看不进旁人了。”
范文轩自床上坐了起来,将手臂搁在书桌上,支撑着自己的身体。他的脸庞隐在黑暗里。
“小时候在邻居家看电视,黄梅戏《天仙配》,我经常在想,真的会有仙女看上一无是处家徒四壁的村夫?
刚认识她那会儿,我时不时这么问我自己。
我不敢问她,我甚至连追她都不敢。我只能每天给她打两瓶水,和她并肩在校园里走一阵。只要就那样走着,我就满足了。她问我,愿不愿意和她建立开放式的关系。我怎么会不愿意呢?村夫怎么会拒绝下凡的仙女呢?
除了我,没人知道她为我做了多少事儿。包括她自己。
因为那些事儿,她做得痛快,她是做过了就真的做过了,她从来就没有当成回事儿。
大四那年,为了帮我爸承包个果园安排老二的出路,我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他们。只有她,发现我没吃饱饭,但她装着不知道的样子,送吃的喝的。她就是这样,帮人,她也不说是帮,只说是别人在帮她解决麻烦。
考博,留校,都是她在坚定我的念头。在我几乎想要放弃的时候,她就拉我一把,把我继续留在这片阳光里。
她知道我一长个阶段里只能专心写一个故事,我又不能没有钱,她费了很多心机给我拉了很多活,让我做编审,找来合拍的师弟妹写本子。又只说是大家在帮她攒项目。